□以钟馗为题材的剪纸不仅仅是尝试一种艺术创作。对于一名职业检察官，这更像是一种跨越时空的精神对话与熏陶，也是在纷繁之中的一种修炼，宁静致远。

 

　　□“工作狂”只是表象，她更像是一个职业领域里的完美主义者，不能容忍她职业生涯中的缺陷和瑕疵。

 

　　□她的剪纸作品中，有一幅《钟馗三破图》。所谓“三破”，衣破雄心在，帽破壮志存，靴破傲骨铮。

 

　　孩子们的欢笑声来自天籁。在一张张稚嫩的笑脸映衬下的赵晓锋，笑得灿烂动人。看见他们的笑脸，你会禁不住想：每一个人都应该这样笑，笑声洁净、无尘。

 

　　这是赵晓锋最喜欢的两张照片。一张检察官们与孩子们的合影，赵晓锋被孩子们拥到了一边；另一张，孩子们嚷嚷：“我们要与阿姨单独合影！”“我也要！我也要合影！”于是蹦跳着的孩子们蜂拥而至……

 

　　心无挂碍是一种境界，那是因为，你牵挂过，你牵挂着。从照片上抬头看面前的赵晓锋，她的视线停留在照片上，眼睛湿润了，脸上却漾着盈盈笑意。

 

　　蝶舞飞扬

 

　　一年前的赵晓锋喜欢上了剪纸——准确说她是想要一种载体来抒发自己的内心，于是她想到了小时候着迷的这门技艺。但是剪什么样的画呢？安徽灵璧是钟馗故里，钟馗的形象深入家家户户，于是她选择了钟馗作为自己剪纸的主要素材。

 

　　身为灵璧县检察院副检察长，主管众多的业务部门，属于自己的时间并不多，所以她经常在夜深人静或者难得的空闲时间里进行创意和创作。我问她：“钟馗密密匝匝的大胡子是最难剪刻的吧？”她说是，如果稍微一走神，一刀错，一幅画就废了。

 

　　19岁那一年，她走进了灵璧县检察院。她还记得第一次穿上检察制服走在路上，英姿飒爽的样子赢得不少回头率。32年过去，那种自豪感她一直留存至今。从1984年之后的15年时间里，从书记员起步，她一直在渎职犯罪侦查部门履职。那时候检察机关初创不久，反渎人员少，她不仅承担案件的初查和立案，而且还要负责逮捕和起诉。

 

　　上世纪90年代的农村，“停尸闹丧”现象盛行。有的当事人往往把尸体停在他人家中数月甚至数年，门窗封死，蛛网遍布，仿佛一个偌大的棺材。年纪轻轻的赵晓锋负责去现场拍照取证。她笑着说：“当时我的每根头发都竖起来了，真的竖起来了！”

 

　　几乎每一个夜晚，她都在灯下伏案研读卷宗和老自侦们的工作日记。白天，她和前辈们在一线办案，琢磨每一个案件调查的细节。法庭上，她学会了驾驭法庭风云，在不知不觉间营造着属于自己的气场。她主办、参办案件百余件，终于了化蛹成蝶，迎风飞扬。

 

　　2011年尹集乡村民尹某重伤致人死亡后畏罪逃跑，而当地一名派出所所长却在收到嫌疑人亲属的几条烟后，安排管户籍的工作人员把凶手的年龄改小两岁多，试图帮助其从轻处罚。

 

　　这名派出所所长因涉嫌徇私枉法被检察机关立案侦查并提起公诉。法院审理认为，被告人有自首情节，可以从轻处罚，判决免予刑事处罚。

 

　　对包庇杀人凶手的嫌犯岂能纵容？赵晓锋指示公诉部门拿出抗诉意见。这时，说情者纷至沓来，赵晓锋充耳不闻，毫不犹豫地在抗诉意见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最终二审法院接受检察机关的抗诉意见，以徇私枉法罪判处这名派出所所长有期徒刑一年。

 

　　丈夫陈万军清楚地记得，在一起案件的办理中，赵晓锋的一名女同学为案件嫌疑人说情，守在家门口等她，得知这个消息后，赵晓锋一晚上没有回家。

 

　　大爱无尘，谁人能解？对于自己的“不近人情”，赵晓锋说：“如果要我突破底线，我宁可做孤家寡人！”

 

　　降福、驱邪、杀魔、啖妖。在由古而今的中国传统中，钟馗身上拥有获得和谐与安宁的平民理想，“踏荒纵是多凄凉，杀鬼自当无愧心”。于赵晓锋而言，以钟馗为题材的剪纸不仅仅是尝试一种艺术创作，对于一名职业检察官，这更像是一种跨越时空的精神对话与熏陶，也是在纷繁之中的一种修炼，宁静致远。

 

　　梅兰竹菊

 

　　赵晓锋的父亲在女儿走上工作岗位以后，指着墙上的一幅国画《青竹图》问女儿：“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幅画，知道为什么吗？”赵晓锋明白父亲的意思，年轻的她用力地点头：“爸，您放心，我一定保持我的本色。”

 

　　她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。分管侦监、公诉，每年案件少则七八百，多则一两千，每一起案件她都亲自把关，对于一些重大、疑难或者有争议的案件，都要亲自阅卷，甚至通宵达旦地工作。

 

　　2011年，经宿州市检察院指定，灵璧县检察院办理张菲等特大黑社会犯罪团伙案件，这也是灵璧县检察院建院以来，办理的首起涉黑案件。由于涉案对象多达31人，且犯罪时间跨度长达10年，仅公安机关移交过来的卷宗就有1.5米高。

 

　　作为提前介入的检察官之一，赵晓锋的工作是审视办案细节，理清证据缺陷，发现办案瑕疵，及时予以纠正，做到“案不漏人，人不漏罪，罪不漏证”。

 

　　50册卷宗堆满了检察院专案组的办公室，审阅案卷、制作阅卷笔录、完成审查报告、提审犯罪嫌疑人、听取辩护人及诉讼代理人意见、制作起诉书……她和同事们对关键证据进行调查、复核，排除合理怀疑，牢牢锁定了张菲犯罪团伙的犯罪证据链条。开庭前，一系列严密的流程，像一座大山压过来，倒逼着赵晓锋和同事们把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的。

 

　　那段时间，办公大楼没有昼夜之分，赵晓锋办公室的灯光常常是通宵亮着。没有双休日，放弃节假日，赵晓锋们以拼命三郎的架势扎进浩渺的卷宗里。

 

　　2012年5月27日，该案在灵璧县法院开庭审理，由于案件影响重大，涉案人员多，偌大的法庭挤得满满当当，庭审整整持续了5天时间。早上8点开始庭审，中午短暂休息一个小时后继续开庭，而结束一天的庭审以后，赵晓锋还要召集其他几名公诉人总结当天工作，提前做好第二天预案。

 

　　正是由于扎实的证据链条、缜密不疏的指控辩论，法院最终以首犯张菲被认定犯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、聚众斗殴罪、故意伤害罪、寻衅滋事罪、非法持有枪支罪等罪，数罪并罚，决定执行有期徒刑十九年零六个月。其他30名被告人分别被判处刑罚。

 

　　“她就是个工作狂。”有人这么评价赵晓锋。其实“工作狂”只是表象，她更像是一个职业领域里的完美主义者，不能容忍她职业生涯中的缺陷和瑕疵。每一个案件的完美收官，是她追求的境界。

 

　　赵晓锋的儿子上中学的时候，丈夫陈万军在宿州市区上班，赵晓锋独自一个人带孩子。每到吃饭的时候，陈万军就会打电话来问候一下妻儿。赵晓锋知道，这哪是问候，这是查岗呢！事实是赵晓锋经常忘了给孩子做饭，一查就查个正着！

 

　　陈万军不干了，向妻子摊牌，要把孩子带走。赵晓锋哭得跟泪人似的，但是也知道自己反正也是“悔改之后没效果”的，何况爱人说的也有道理，宿州的教学资源也更好，她只好放手。

 

　　孩子高考结束之后，有大人对孩子说：“终于熬过来了，真不容易啊！”孩子却认认真真地说：“我妈妈才不容易呐，她比我辛苦多了……”

 

　　2014年，赵晓锋带领反贪干警从一条简单的举报线索入手，成功查处灵璧国土资源局包括局长、副局长、纪检组长、监察大队长、乡镇所长在内的7人职务犯罪窝案。2015年，他们又成功办理了泗县教育局长受贿案以及住建、教育、国土等热点部门职务犯罪案件。工作32年，她把民行检察打造成宿州检察的金字招牌；分管反贪，反贪成绩一直名列宿州全市前茅；分管侦查监督，侦监科成为省级“巾帼文明岗”；分管公诉，公诉科被评为“安徽省青少年维权岗”……

 

　　那年年初，多病缠身的父亲突然病情恶化，待她匆匆赶到医院，却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，这成了她心中永远的痛……

 

　　她的剪纸作品《梅》《兰》《竹》《菊》，其所寄寓的，也许正是父亲当年的嘱托与愿望。她以这样的方式，淡泊明志。

 

　　一老一小

 

　　大路乡有一位70多岁的孤寡老人，为了生计，偷盗了放置在商店门外的门窗样品，案值总共千余元。赵晓锋了解案情后认为，这名老人虽已涉嫌盗窃犯罪，但行为是迫于贫困，主观恶意不大，刚够立案标准，可以不追究刑事责任。她立刻到看守所提讯，倾听老人的诉说。第二天，她又到老人的村里去调查。

 

　　“出现这样的盗窃犯，是我们全社会的责任，我们不能袖手旁观。”赵晓锋对办案人说。在这名嫌疑人真心悔罪的基础上，承办人依据宽严相济的刑事政策，对其作出不予逮捕的决定。

 

　　老人被释放回家，赵晓锋心里仍不踏实：老人会不会再去盗窃？于是，她亲自出面向老人所在乡镇通报案情，探究帮助老人解困的办法。后来，乡镇敬老院接纳了老人。

 

　　跟随赵晓锋的办案人都知道：一老一小，都是社会弱势群体，赵晓锋对他们格外用心。

 

　　一个“老上访”是一名曾经血战沙场的军人，点名要赵晓锋接访。一见面，这位老人啥也不说，径自拿出一个小本子，一字一句慢慢读起了“经典语录”。赵晓锋电话响了，老人不让她接；赵晓锋想插句话，老人不让她张口。赵晓锋聆听着，记录着。后来，再跟老人拉家常，慢慢就把老人说通了。从此以后，老人回乡里安度晚年，再也不来上访了。

 

　　一些看似不可理喻甚至被误指为“精神病”的上访人，都会把赵晓锋当作朋友，视为亲人。

 

　　2014年5月，17岁的高三少年王强（化名）因为一起聚众斗殴案被公安机关移送到检察机关。仔细审阅卷宗，赵晓锋发现在共同犯罪中，王强起次要作用，且罪行较轻。还有一个多月即将举行高考，为了给王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，赵晓锋最终作出附条件不起诉决定。

 

　　一个月以后的高考，王强如愿走进考场，并最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大学。事后，王强的母亲来到检察院，眼含热泪，拉住赵晓锋的手说：“谢谢，要不是你，娃坐了牢，这辈子就完了。”赵晓锋鼻子一酸，说：“我也是一名母亲，你的心情我理解，谁的孩子不是母亲的心头肉啊！”

 

　　“这些孩子扣歪了人生的第一粒扣子，很多是因为父母不在身边，我觉得我有这个责任去扛起这个担子。”赵晓锋说。她倡议大伙儿“大手牵小手”，结对留守儿童；设立“绿伞关护基地”，为未成年人撑起法律保护的绿荫。每一年，她会带领全院的“爱心爸爸”“爱心妈妈”们去看孩子，足迹遍及全县数十所乡镇学校。

 

　　如今，一辆半新的自行车、被材料塞得鼓鼓囊囊的包，就成了赵晓锋上下班的“标配”。而在孩子们眼中，她就是他们心中最美丽的爱心妈妈。

 

　　她最喜欢的一件事，就是和孩子们在一起，看他们喧闹，陪他们歌唱，听他们银铃般的笑声在耳边回响……

 

　　一起重伤害案件中，年轻的女被害人在准备轻生的大桥上被赵晓锋拉了下来，她与恋人结婚之后，在给赵晓锋的短信中写道：“……非常感谢您的及时出现，老公说我是折翼的天使，那您就有一颗拯救天使的心。”

 

　　聆听人们讲述她的故事，犹如在灿烂的风景中徜徉。而她自己说得更多的，是那些在她的带动下激情满怀的同事、战友。正是他们一起，让一个个梦想成真。一个为身边事、身边人感动的人，她可以柔若无骨，也可以壁立千仞。

 

　　她的剪纸作品中，有一幅她钟爱的《钟馗三破图》。所谓“三破”，衣破雄心在，帽破壮志存，靴破傲骨铮。

 

　　如果你想了解一个人，你就听她的笑声。面前的赵晓锋，笑意盈盈，眼眸清澈无比。(转自《检察日报》文/龙平川)